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对话 | 打开窗,呼吸一下英雄们的气息!
发布日期:2024-05-24

  5月18日,“影海书香”系列活动第三场——电影《攀登者》主题分享会在浦东图书馆成功举办。上海视野影视股份有限公司创始人、“影海书香”总策划兼主持嘉宾韩晶,与电影《攀登者》出品人任仲伦,总策划汪天云,主演之一陈龙,展开了精彩对话。

 

韩晶:

  电影《攀登者》讲述的,是中国登山队攀登世界最高峰——珠穆朗玛峰的故事,我们先回顾一下有关珠峰的大事记。

  18世纪初,清朝康熙皇帝下令绘制全国地图,一场空前规模的地图测绘由此展开。清廷派员进入西藏进行测绘,到1717年,皇家全国地图《康熙皇舆全览图》已明确标注了珠穆朗玛峰的地理位置。

  而人类凭借体能和毅力真正踏足珠峰,则始于上世纪20年代。1921年至1938年间,英国先后派出6支登山队试图登顶珠峰,但都没有成功。

  1960年,中国登山队从北坡攀登到珠峰8100米的高度,这也是人类有史以来首次从北坡登顶珠峰。但遗憾的是当时没有留下影像资料,因此无法证明中国人的登顶行动。

  接下来1962年至1974年间,印度、日本、美国以及欧洲各国的登山队先后共13次登顶珠峰,但同样都以失败告终。

  直到1975年,中国登山队再次从北坡登顶珠峰,获得了成功。至此,世界最高峰珠穆朗玛峰的海拔高度8848.13米,被中国人精确测量出,并公诸于世。

  电影《攀登者》,正是基于1960年和1975年中国登山队两次登顶珠峰的重大事件,创作完成的一部大片。

  我们知道,把重大的历史事件搬上银幕,难度是相当大的。任总您当时作为出品方,怎么想到要把登顶珠峰事件拍成电影?过程中又经历了哪些波折?

 

 

任仲伦:

  这部影片实际上是因为当时即将迎来新中国诞辰70周年,领导希望由上影把当年中国人攀登珠峰的壮举,拍成一部重大题材电影。

  我记得非常清楚,那天是2018年6月24日,当时我正好在牛犇老师家里。中央电视台《新闻联播》播了一条总书记发给牛犇老师83岁入党的贺信的新闻,因为我是牛犇老师的入党介绍人,电视台就在牛犇老师家里采访了我们。采访结束后,一个电话打过来,我就接到了这个任务。

  明确要求后,我第一句话就问,剧本在哪里?得到的回答是没有剧本。从行业经验来讲,如果一个电影连剧本都还没有一个字,要在一年把它拍完,几乎是不现实的。因为剧本是诸多不确定因素中最不确定的,可能需要半年、一年甚至三年、五年才能完成。

  我们找到著名作家阿来,之前我和他曾合作过电影《西藏天空》。阿来熟知西藏的风土人情,故事写得很有色彩,我们合作得很愉快。

  知道我的来意后,他说,“我三个月以后再给你写,100天行吗?”因为那时他还在写一部长篇小说。我说不行,2019年9月底电影必须上映。经过深入的讨论,也是出于对我的支持,他答应了。

  然后我去找徐克,徐克对登山题材很感兴趣,问我什么时候开始筹备,我说,不是什么时候开始筹备,而是什么时候上映。当得知上映日期后,他很惊诧,你连剧本都没有,做特效需要很长时间,你怎么敢答应明年上映呢?

  最后,徐克答应出任影片监制,这对影片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。我们一起去找了李仁港担任导演,此前我们合作过《盗墓笔记》《锦衣卫》,他是一位非常努力、非常优秀的导演。

  除了剧本、导演人选这两大难题外,登山题材是第三难。接到任务后,我至少看了17部国际上已有的登山题材电影,我知道它的水平线在哪里,我们必须往这个水平线以上去努力。

  但这很难,一方面,现在的电影主体观众都是女性,而《攀登者》是一部男性向电影。另一方面,戏剧冲突很难架构到底。在登山之前,你可以设置人与人的冲突,而一旦开始登山,就变成了人与自然的冲突,比如雪崩、极寒、高反等等,这就是我们面临的困难。

  但我们还是坚持一定要完成这个任务。当时我讲了三句话,第一句,这是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,但我们必须完成!第二句,这是一场输不起的战争,我们必须赢!第三句,我是针对自己讲的,我们赢了,我不会讲我怎么努力,一定是讲我们怎么努力;如果输了,我不会讲我们输了,只会讲我输了。

 

 

韩晶:

  上影作为中国老牌电影制片机构,曾创造过无数第一,中国第一部彩色戏曲电影《梁祝》,第一部战争电影《南征北战》,第一部科幻电影《珊瑚岛上的死光》,第一部获吉尼斯世界纪录的电影《庐山恋》,第一部数字技术电影《紧急迫降》。《攀登者》同样也是第一,中国第一部登山电影,所以它既是传承,也是前行。

  任总的讲述让我们看到,《攀登者》作为一部主旋律电影的基本特征。但影片监制徐克却认为,《攀登者》是一部商业类型片。确实,《攀登者》可以纳入冒险电影类别,且市场表现不俗,取得了11亿票房。

  但我想,这恰恰显示了《攀登者》的复杂性和多元性,兼具主旋律电影和商业大片的属性。汪总,您作为影片的总策划,如何在艺术创作中兼顾政治性和市场性?

 

 

汪天云:

  现在回过头去看这部电影,感到后怕,因为它完全超越了电影创作的很多基本规律。主旋律和多样性,和商业性、可看性怎么兼顾?如果拍成标语口号式的,电影必败无疑。况且这么大的投资,这么高的难度,这么多的明星,我们真的输不起。好在当时方方面面都给予了巨大支持,明星不谈价格就来了,因为这是一部代表国家形象的电影,是一份使命。

  六、七十年代,其实是中国的困难时期,吃饭都成问题,但我们国家呕心沥血,要把“东亚病夫”的帽子摘掉。当时我们还面临着边境问题,印度人在攀登,尼泊尔人也在攀登,珠峰究竟属于谁,还没有定论。所以我们对自己的国土,是需要用生命去丈量的,我们要丈量出中国的高度,那就是珠峰8848.13米的海拔高度,然后拿出证明,给全世界看。

  登顶过程中,很多登山队员丢掉了性命,有的失去了健康。在电影片尾的彩蛋里,就有真实的历史照片,有女登山队员,有藏族登山队员。当他们站在珠峰顶上高呼“祖国万岁”的时候,其实是让人落泪的。

  电影上映时,几名失去双腿的老登山队员和家属,特地来为我们站台,真的催人泪下。中国人登顶珠峰事件,其实不亚于发射一颗原子弹,因为它体现了一个国家、一个民族的精神和意志。

  那个年代我们不具备条件,但我们创造条件,用人的精神力量完成了登顶使命。拍这部电影同样也不具备条件,但我们创造条件,完成了不可能完成的艰巨任务。

 

 

韩晶: 

  年代不同,人也不同了,但攀登精神一脉相承。所以政治性也好,商业性也好,其实攀登精神才是核心。

  陈龙是一位非常优秀的演员,演过很多脍炙人口的角色,包括前段时间的热播剧《繁花》,他饰演海鲜档口小老板淘淘,用上海话来说,是个喜欢“轧闹猛”“扎台型”的上海男人。

  而在《攀登者》这部电影里,他戏份虽不多,但角色却有着鲜明的标识,那就是身上始终背着觇标。

  我特地去查了百度百科,觇标是地理勘探、地理测绘所使用的工具,是设置在三角点上供观测使用的标架。那么您觉得觇标对饰演的角色意味着什么?拍摄过程中有什么故事可以跟大家分享吗?

 

 

陈龙:

  说实话,刚拿到剧本的时候,“觇标”这两个字我都不会念,是很少见的词。虽然对这个工具很陌生,但我知道,林杰这个人物一路攀登上去,包括最后登顶,他心里只有四个字——中国高度。他一定要把觇标插在珠峰顶上,因为测量人员是在山底下按照觇标的参考来测量珠峰高度的,所以在电影里,觇标从未离开过他,哪怕是在最危险的关头,也一直是背在身上的,这是他的使命。

  《攀登者》对我来说非常特殊,虽然我对登山很陌生,但当我看完剧本后,我是被燃到了,我想,我要把心里的这团火传递给观众。

  我永远记得我进组的第一天,天快黑了,我们的车刚进入山谷,离现场其实还很远,我就已经感受到那个氛围了。“预备!开始!风起——”很远就听到喇叭里的喊声。我记得特别清楚,当时任总和汪总都在组里。

  到了现场,李仁港导演二话没说,直接拿了事先已经拍好的这场戏的参考给我。其实在演员到现场之前,导演已经把镜头全都分好,把机位全部走了一遍,而且还拍了一遍。太认真了,我很感动。

  我的第一场戏,是林杰第一次跟大部队登山,不小心失足从山坡上滑落的戏。整个人在大概十几米的雪坡上急速往下滑,同伴开始救我,最后在悬崖边被吴京一把拽住,我人倒吊在山崖上。拍之前,动作导演问我,“陈龙,这个动作你能做吗?”我毫不犹豫的回答,能做!因为他们已经试过,已经拍过一遍,所以我心里是踏实的,我来做肯定不会有问题。

  拍第一条的时候我滑得很远,后来被抓住,我才知道,他们其实在雪地里预埋了一个活动板,安全工作做得非常好。当时整个剧组的氛围,包括演员的合作,包括任总、汪总每天都为这部戏去各种平衡、各种协调,所以拍《攀登者》,对我们演员来说,是一次洗礼。

  我今天特地穿了这两件收藏品。外套是拍摄期间我找导演、主创、登山队员签的名,里面T恤上写的是14座山峰的名字。全世界超过8000米海拔的山峰一共有14座,都在我们亚洲。6年了,我没有穿过,不舍得穿,今天是第一次穿。因为要来参加这个活动,前两天我特意把它们找出来,把这些回忆捡回来。

 

 

韩晶:

  其实,并非每个人都要去攀登珠峰,但人的一生总会有一个目标。当把这个目标看做是一座山峰并为之努力时,或许就能抵达自己人生的高点。演艺之路也是一条攀登之路,陈龙您觉得自己攀登到哪个高度了?

 

 

陈龙:

  我想借用《繁花》里爷叔的一句话:“过一山又一山,山山相连;过一岭又一岭,岭岭不断。”我觉得演艺之路还很长,《攀登者》也好,《繁花》也好,演完了,播完了,就过去了。你还得继续往前走,去攀登另一座山峰,另一座山峰也会让你看到另一道风景。攀登过程中的每一步其实都很重要,缺了哪一步你都登不了顶。所以,无论未来是平地还是登山,我希望自己每一步都是扎扎实实的。

 

 

韩晶:

  攀登是一种态度,也是人生的状态。山不用陡峭,缓坡更好,每天都往上走那么一点点,每天都会有新的风景映入眼帘,这才是最美妙的人生状态。

  我注意到,陈龙两次提到任总和汪总在现场。我熟知我们的行业,出品人和总策划一般是不到现场的,除非探班,或为了解决特别重大、特别棘手的问题才会去现场。是因为要完成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,两位才不得不亲临督战。那么过程中,你们是否有过极端的情绪表现?

 

 

汪天云:

  吵过,但没有哭过。我觉得那个时候任总是比较焦虑的,他是出品人,项目的全权负责人,全部压力都得他来扛。他没得心脏病已经万幸,我以前拍《辛亥革命》,因为太焦虑,心血管堵塞了,后来心脏就搭桥了。

  拍摄周期本来就紧,最怕有反复,但有时因为气候,有时因为演员,还是有了反复。更严重的是,后来导演病了,血尿,但他还在坚持着,大家都在拼命。所以当时任总是很焦虑的,脸色是不大好看的,晚上睡不着,就这么熬着。但我们修养还可以,总算没有哭,没有叫,没有发疯,没有失态。

 

 

韩晶:

  焦虑到什么程度?晚上需要吃安眠药吗?

 

汪天云:

  我可以爆个料,任仲伦同志当时是万箭穿心。为什么叫“万箭穿心”呢?因为几乎每天都有意外发生,就像打仗一样状况百出。而我们的任务,就是要促成前线战事的推进。所有的矛盾我们最后都集中起来交给他,他肯定万箭穿心了。但那个时候他还没想到要吃安眠药,因为没有“安眠”这个任务,晚上基本不睡觉。

 

 

任仲伦:

  当时我的压力确实很大,我和天云在上影整整工作了18年,我们都是身经百战的,一般情况下不会惊慌失措,因为我们是主导者,必须有稳定的情绪。

  我其实特别感谢李仁港导演,他是美术出身,特别讲究画面。他设计了一场戏,把12名登山队员绑在一架梯子上过大风口,这场戏剪辑出来有三、四分钟。我看了样片,认为是拍案叫绝的,但李导有点忐忑,问我,这能通过吧?因为有人会说,这不真实,梯子怎么可能飘起来呢?

  我对他说,没问题。我的依据是,鲁迅先生曾说过,“燕山雪花大如席”,这就是艺术夸张。但如果你说广州雪花大如席,那就不对了。

  我看过不下于500万字的关于珠峰的著述,其中有一个细节我印象特别深刻。当时英国的一个登山队攀登珠峰,有两个人上去了,第三个人在半山腰看着他们。后来,这个人在回忆录里写道,当两人攀登到一个峡口的时候,风特别大,“两个人就像纸片一样飘走了”。

  有了“人像纸片一样飘走”的历史真实为依据,再加上“燕山雪花大如席”的艺术夸张,绑着12名登山队员的梯子如惊涛中的小舟在暴雪中飘荡,我认为就是合理的。后来国家登山队看了,国家体委也看了,他们都很认可。

  记得最后一场首映做完后,李仁港导演含着眼泪对我说,“我终于完成了!”这个“完成”,是指可以把电影交给观众了。所以即使五年过去,我依旧十分感谢《攀登者》的所有创作者和我们上影团队。

 

 

韩晶:

  从影片首映到今天,已经过去了五年多,现在再回过头去看这部作品,您有何感想?如果是现在而不是五年前去拍《攀登者》,您会把它拍成怎样一部电影?

 

 

任仲伦:

  李安对我说过一句话,每一部影片都有自己的命,不能重来的。那个时候成功了,就是那个时候的成功,你回不去,也唤醒不了它。

  辛亥革命100周年的时候,我们拍了《辛亥革命》;邓小平诞辰100周年,我们拍了《邓小平1928》;改革开放30周年之际,我们拍了《高考1977》。几乎每一次重要的历史时刻,上海电影人总是拿出这种攀登精神,创作出与时代呼吸与共的作品。这是我们的传统,也是我们的初心。

  正如法国思想家、文学家罗曼·罗兰在《名人传》序中写道,“打开窗,呼吸一下英雄们的气息!”我觉得在弥漫着精致个人主义的今天,我们也应该打开窗,尽情呼吸一下中华民族英雄们的气息!

 

 

韩晶:

  确实,无论时间还是空间,还是艺术创造力,我们都无法复刻自己。承认自身的有限,是一种智慧。但总有一种东西可以穿透时空,那就是,英雄永生,攀登精神永存!

  感谢三位嘉宾的精彩分享,也感谢现场观众的热情支持。相约上海浦东图书馆,“影海书香”下期再见!

 

 

  “影海书香”影视赏析与阅读推广系列活动,是为践行“书香城市”理念、打造有温度的“社会大美育”环境,而创建的公益性文化服务活动。该活动引入国内外优质的影视文化资源,邀请优秀影视片的主创到场,与读者零距离展开分享与交流。

  该活动由浦东新区区委宣传部、上海电影家协会、上海电视艺术家协会担任指导单位,浦东图书馆、上海视野影视股份有限公司联合主办,上海现代服务业发展研究基金会公益支持。

 

来源丨浦东图书馆公众号